一把青草

把手给我

【伯爵咕哒♂】白垩秋夜

联文第七发 @一叶定樱  @「深渊.」
本篇既是伯爵咕哒♂的同人,也是脑叶公司白夜的(伪)同人,设定多参考脑叶公司,我不敢打脑叶的tag,大家随便看看叭
感谢田螺为设定捉虫,感谢桐生姐为我科普全色盲的相关设定,虽然不太合螺螺的心意但是……就这样吧╮(﹀_﹀)╭
文中有片段引用自圣经,亦引用了游戏中白夜的台词。

――――――――――
 
爱德蒙唐泰斯在一个萧瑟的秋日收到了自己的调职报告。他拖着行李箱离开工作了两年的研究院,身后无一人为他送行。他在漫天黄叶中回头,凝视着玻璃棺材般的国立科学研究院,形单影只,活像是离开墓地的孤魂野鬼。
翌日他去处理交接手续,在比玻璃棺材还要阴森的公司走廊上走着。寒气入骨,地下的霜结到了他苍白的发梢。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惨白的墙壁,同样苍白的脸上嘴唇红得不正常。
阴沉的员工带着他去自己的办公室,他看着椅子的尘土,闻到了窗外落叶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穿过樟树与橡木的树林,可以清楚地看到公司的高墙电网,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施舍在他窗边,路过的风向他私语。这里让他不舒坦。他所在之处的地下是蚁穴般四通八达的公司路径,像扭曲的牢笼。人总是活在各式各样的牢笼中,冲出一扇又是新的一扇,倘若不是此刻尚且明媚的阳光和明亮了不止一个色度的景物,他会以为自己才是被囚禁的那个。
“我要去看看我的病人。”他出门,对并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员工道。
   
   
爱德蒙站在关押室的桌子旁,给自己搬了一把黑色的椅子。冷漠又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囚犯。
囚犯年轻到不可思议――他甚至可能还没有成年,皮肤很白,黑发柔顺地贴在额头上,双手双脚都被牢牢束缚,笔直的鼻梁上方,他的眼睛被一圈厚而粗糙的布料层层包裹。
“你好,新的医生。”少年说,声音温顺轻柔,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你好,我的病人。”爱德蒙唐泰斯以牙还牙,用同样高傲的话语问候对方。
对方笑了笑,他笑起来显得年纪更小,脸颊一侧有一个酒窝,本应美丽的眼睛被遮盖,他的情绪无法通过眼睛被读出。
“我们来简略谈一谈吧――”爱德蒙低头看了看病历,“藤丸立香?你对你做过的事还有印象吗?”
“我是藤丸立香,您叫什么名字?”
“很遗憾,你没有问话权。你一共参加过多少次集会?”
“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每次集会你都是主办人吗?”
“您之前是做什么的,您有恋人吗?”
他的动作微妙地一顿。
“不关你的事。”爱德蒙颇有些冷酷地说,“不要回避问题。”
“您吻过别人吗?”
“参加集会的人有什么筛选条件吗?”
“您平时喜欢做什么呢?”
“你承认你参与了屠杀吗?”
“你很适合深绿色的领带,很衬你的发色和肤色。”藤丸立香说,“下次建议你试试红色,应该也不错。”
爱德蒙猛地站了起来。
“我猜您是个大美人。”藤丸立香的眼睛藏在绑带后,他笑得开心极了,“我猜对了么?”
“注意你的措辞。”唐泰斯博士以最小的幅度深呼吸,“你得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将考虑给你刺激性更大的治疗方法。”
“哦,抱歉,但是――你的香水很好闻。”藤丸立香说,“嗯,让我想到了性。”
爱德蒙合上了档案。
藤丸一脸了然的微笑:“我听说性的滋味很好,可惜我没有尝过。”
“这与我无关,也与你的罪行无关。”
“请您教教我吧,先生。”
爱德蒙已经打开了门口的电子锁,门外的文职人员还没有停止记录。少年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羞耻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想和您做.爱,您的经验如何呢?”
爱德蒙唐泰斯夺门而出。
    
         
爱德蒙唐泰斯短暂而可笑的前半段人生像喜剧默片,后半段则是正统的黑白电影,每一帧都在世俗千姿百态的漩涡中痛苦挣扎。他要是白色的,世界就是黑色的;他要是黑色的,世界就是白色的。
世界不曾听到他的诉说,他也听不到世界的嘈杂。他是死人,是刨开坟墓迎接新生的尸骨,他看不起其他颜色,也看不到其他颜色。
他读书时成绩很好,语文成绩尤其好。别人写天空都是用“蔚蓝无垠的天空”,只有他用“向上塌陷的海”。同学艳羡于他的文采,殊不知这只是一个苍白人类对于色彩的臆想,是一种谵妄虚伪的表达。
他从头到脚,从卷曲的头发丝儿到修长的双腿,都虚伪,都冷漠。他可以触摸到色彩,可以倾听到色彩,但是这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是花纹繁杂的冰冷容器,盛满了与美好全然不搭边的仇恨与释然,两种互斥的罪孽在他空荡的心里缠斗交.媾,生下十角七头的怪物。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洁癖,有时会异常自恋地盯着白手套上的褶皱看。对面坐着被关押的异常少年,他的目光缓缓从手上移动到面前的文件上。
“你参加过几次集会,藤丸立香?”
“说实话――我记不清了,六次,或者七次吧。您叫什么名字?”
“……基督山。集会是你主办的吗?”
“这可不行,您若不告诉我真实姓名,我可不会再和您说实话了。”
“……我叫唐泰斯,爱德蒙唐泰斯。集会是你主办的吗,藤丸立香?”
“不,我只是看到网上随即发放的集会邀请所以过去了而已――如果知道能早点碰到你,我该多去几次的。你有恋人吗?”
“没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那是自杀者的集会的?”
“一开始,集会邀请上写得很清楚,我只是想去凑凑热闹而已。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我谁都不喜欢。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你的言行而自杀吗?”
“好先生――这我真的不知道,总不可能每个人都在自杀前通知我一声吧?藤丸立香反问。你是色盲吗,先生?”
爱德蒙记录的动作流畅自然:“是。你知道他们会因你的言行而自杀?”
“是的,可他们本来就不想活了。你看到的我是什么颜色?”
“没有颜色。你为什么要去那个集会?”
藤丸立香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因为生活太无聊,我要无聊死啦。那你呢?你有颜色吗?”
“有。”爱德蒙感到自己快摸到了真相,“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少年有些懊恼地撇嘴,爱德蒙相信厚重粗糙的眼罩下他一定在皱眉。
“爱德蒙先生――这个问题我已经对不同的人回答过无数次了,但是从来没有人相信。”
“你得说出来,正不正确由我判断。”
藤丸立香饶有兴味地勾勾嘴唇,他身体前倾,做出一副急不可耐的姿态,他微笑着,好像只是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话题般低声道。
“我给他们希望呀。”
爱德蒙的记录停止,他抬头看这个人,努力让自己眼中的情绪熄灭。
“什么意思。”
“希望是多么美妙的事物啊,您不觉得吗?”
“是啊。”爱德蒙沉声道,“是很美妙。”
少年愉快地笑了起来:“可这美妙与他们无关了,爱德蒙先生,他们已经体会不到常人的希望了,心知希望美好,却无法触及分毫,这太残忍了,他们已经没有希望的权力了。”
“所以你让他们死了。”
“不,我只是陈述了事实,不是么?”
“你诱导了他们,他们本该去看心理医生。”
藤丸笑了。
“像你这样的心理医生吗?”
“对。”爱德蒙坦然,“像我这样的心理医生。”
“医生,您不孤独吗,您的世界不单调吗?”
“不,全部都……”
“――您不想看到、其他的颜色吗?”
  
     
藤丸立香的声音中带着圣洁的诱惑,好像是趴在爱德蒙怀里,就贴着他的耳廓低语,爱德蒙感到温暖的气息,甜香的气味,以及弦乐般的美妙嗓音。
   
来吧,靠近我。
到我身边来,我与你同在。
我的事迹,无人知晓,亦无处可寻。
不要否认我的存在,我就在你的眼前。
爱德蒙――我就在你的眼前。
     
        
他感受到了怀里的温度,那一瞬间他有些摇摆的错愕,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到少年面前,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拥抱对方,还是自己在被对方拥抱。这怎么能是拥抱,这是对方的施舍。
爱德蒙有些脱离控制的不悦,手指划过立香深色的嘴唇,手套的布料摩挲着柔软的肉,他忽然萌生了吻下去的荒诞念头。
“我是第几个。”他低声问。
“你喜欢哪个数字?”
“……”
“最后一个吧。”爱德蒙说,“我喜欢最后一个。”
“那就是第十二个,这很好。”藤丸立香莞尔,“基督就有十二个门徒,你是第十二个。”

暗沉的收容室忽然光芒大作,雪花般的羽毛扑打在爱德蒙的脸上,他看到藤丸立香挣脱束缚,身后的十二瓣羽翼像花朵般怒放,绚烂流离的眼睛像银河流淌。他听到遥远沉静的钟声,不属于这阴暗的地底,那定是另一个世界的造物。收容室的门被打开,有人无声无息地走进来。钟缓缓敲了十二声,被关押的异常少年――新的神明在白羽的簇拥下停在半空中,他以施舍的爱怜向爱德蒙伸出手。
“第十二个,我为什么没有选你呢?”他慈爱的面容如同少年,不,或许更为年幼,“因为你们之中,有一个卖主的魔鬼。”
      
          
“我又看见一个兽从海中上来,有十角七头,在十角上戴着十个冠冕,七头上有亵渎的名号。” 一人开口。
“我所看见的兽,形状像豹,脚像熊的脚,口像狮子的口。”两个人开口。
爱德蒙身后的声音愈来愈多,也愈来愈响。他没有回头,听闻身后十一名姊妹低声念诵,他不熟悉的声音像秋天林荫道上的叶子一样堆叠在一起,形状各异,深浅不一。离开母体的落叶投奔大地,以自己都未料到的莫名姿态死去,精神被陈列在漆黑的夜里,形成晦暗的词句。
“以后我看见另一只兽由地中上来,它有两只相似羔羊的角,说话却相似龙。它在那前一只兽面前,施行前一只兽所有的一切权柄,使大地和居住在地上的人,朝拜前一只兽,就是那只受过致死的伤而被治好的兽。它又行大奇迹,甚至在众人面前使火从天降到地上。它因着在那兽面前所行的那些奇迹,迷惑了地上的居民,便劝告地上的居民,给那受过刀伤而还活着的兽,立一个像。它又得了能力,把生气赋给那兽像,甚至叫那兽像说话,并使那些凡不朝拜兽像的人死亡。它给所有的人,无论大小贫富,自主的和为奴的,都在他们的右手上,或在他们的额上,打了一个印号;如此,除非有这印号的,就是有那兽的名字或它名字的数字的,谁也不能买,谁也不能卖。”
……
爱德蒙紧跟其后,完成了这段话,只有他不是在朗诵,他是在冰冷地陈述。
“――在这里有智慧:凡有聪明的,可以算计兽的数目;因为这是人的数目,它的数目是六百六十六。”
它的数字是六百六十六。
他的数字是六百六十六。
   
     
他仿佛置身于圆形的岛屿上,蛇与死鸟坐落在远处,岛中央是在沐浴在光中的教堂,尖顶的逆十字在白垩色的明亮月光中像溪流的源泉,沉稳而宁静地、洗刷着风中飘落的枯叶。教堂中的钟声与少年的声音一同传来,在顶礼膜拜的信徒中激起涟漪。
“我自终末而来,我并无留恋,只是在此驻足。”
   
   
爱德蒙视力不好,嗅觉却很不错。他懂得如何不靠眼睛观察,姊妹们去往地下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完成神的吩咐,为神布鲜血的道,他听到从未谋面的主管在广播里高呼他的名字:爱德蒙·唐泰斯!爱德蒙·唐泰斯!爱德蒙·唐泰斯!!
他讨厌别人这么称呼他,于是装作没听到,他闻到了堪称缤纷多彩的气味,雨水,尘土,血液,黑暗,死去的鸟,蜷曲的蛇,腐烂的羽毛,翻滚的黑海,干枯的苹果树。他沉浸在波涛汹涌的海里,藤丸立香在不远处的岸上默默看着他。
    
        
“立香,回答我。”肃穆端庄的圣光中,爱德蒙站在他面前,没有血色的脸上是一种极端的笑意,“你若是神,可以吩咐这些石头树木变成我等的食物吗?”
仿佛是料到这个问题般,他的神明回答说:“爱德蒙,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
爱德蒙挑挑眉,又不以为意地问道:“那么,你若是神,可以从悬崖跳下去吗?”
他的身心完全放松,他甚至在虚妄的圣光里松了松脖颈上的领带,露出不沾尘埃的洁白脖颈:“因为――经上记着说:主要为你吩咐他的使者,用手托着你,免得你的脚碰在石头上――不是吗?”
立香平静地对他说:“可经上又记着说:不可试探你的神。”
“我的神。”爱德蒙眯着眼重复,“我的、神?”
藤丸立香歪头微笑:“不是这样吗?”
爱德蒙冷冷道:“我将俯伏拜你,我将爱慕你,我将把我空虚的一切奉献给你,你愿意给我什么?给我万国的荣华?此世所有斑斓的色彩?还是忘却一切的畅快?”
“你若是想要这些东西,大可退去,离开我。”藤丸立香轻声回答,“离开我、你所追寻的不在我这里,你去别处,别处的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那可太好了,毕竟这些我都不想要。”爱德蒙看着他,垂下的眼眸中是深沉的暗流,“我想要你的垂怜,我想要你――你。”
他的指尖指向神的胸口。这是莫大的僭越,但是他却满足地笑了,他面前只是个少年,而他是孤独冷漠的贵族,他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手握重权,只是这个洁白发光的人。
藤丸立香怔住了。
    
        
爱德蒙唐泰斯曾昼夜以眼泪当饮食;人不住地对他说:你的神在哪里呢?死神在他的头顶盘旋,讥讽他可悲的人生,他看死神却和别人没什么分别,一切都只有黑白,只有他的神是亮的。他曾有所爱的少女,可少女弃他不顾,他曾有敬爱的父亲,可父亲早已离开人世。阴影,黑色的影子环绕他,环绕这个世界,环绕他的眼睛,他孤独的生活无声无色地向前滚动。
结冰的眼睛只能看到唯一的亮光,他的神身亲吻他。
      
       
“你该去更适合你的地方,若你不适合做我的门徒,那我又何必强留你。”
“我会死吗?”爱德蒙嗤笑一声,“这正好。”
立香沉默,须臾之后慢慢点头:“一切又将开始。你不会存在,但你的名号永远侍奉我。”
“如果我不愿离开呢?”
“那么这里将被门徒清洗,被我占有,直至全部毁灭。你会做何抉择呢,爱德蒙。”
“那么――我当然愿意奉陪。不是作为你的门徒,不是作为你十二分之一的信仰者。”爱德蒙凑近,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眼前的少年,“我就是我,你就是你。诱导犯,心理医师;收容异常,公司员工;藤丸立香,爱德蒙唐泰斯。我们不是别人,而是摒弃一切外物的自身。”
“是吗……哪怕你没有同类,只能在这世上孤身迎来末日?”
“哪怕我没有同类,只能在这世上孤身迎来末日。”
“哪怕你将承担犹大的恶名,哪怕你无法死去,但也不算作活着?”
“哪怕我将承担犹大的恶名,哪怕我无法死去,但也不算作活着――
“我都不在乎。”白发心理医师的声音又轻又淡然,他身上的烟草味清冷寂寥,像融化的雪,黛青色的西服领抚上藤丸立香细瘦纤长的手指,高傲宽阔的脊背沾上了细小的白色绒毛。
“你邀请了我,我答应了你――仅此而已。”
   
   
蓝色是光亮的,红色是暗沉的。而白色更亮,黑色更沉,你是最亮的,而我是最暗的。
   
         
“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立香轻声问。
“很美,很白。”爱德蒙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神,金色的瞳孔中映照出他永远无法领会的颜色。
“――像是向上塌陷的海。”
    
END
   
 

评论(14)

热度(353)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