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草

把手给我

【闪咕哒】月光

第五发,欢迎捉虫。
被限流了,重发,谢谢大家的评论(我都截图保存了)
@「深渊.」  @一叶定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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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将静谧的光辉倾泻,淡淡地,隐约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月光》普希金』
    
   
 
吉尔伽美什站在宫殿的高台上,双手抱臂,下巴高抬,他身后的寝宫一片漆黑,无光无风。
城破了,城外的士兵只剩了一半――是对方的那一半。乌鲁克的男子无一幸存,这座城空了,马上就要在火里覆灭。
黑暗的空旷宫殿里,蜡烛被谁点着了。藤丸立香穿着祭祀的白衣从他身后走来,他越过王的身体看远处燃烧的城墙,这火在他眼中的海面上飘浮。
妇女,老人和孩子们已经撤离到城后的山上了,您不必再担心。
吉尔伽美什没有回头。
您不离开这里吗。立香又问。
王面沉如水,面不改色,一如往常地斥责:说什么蠢话,你要让本王――让这乌鲁克的王,离开自己的城到哪里去。

藤丸立香料到了这个答案,他把烛台放在桌边,走到吉尔伽美什身旁陪他等待。

有些人生来就是王,王的等待沉稳无比,他等待的是必然的结果,是必然的毁灭。
人不分三六九等,人生来平等。人在吉尔伽美什面前是平等的,他统领不如他的一切,一切都不如他。

有的选择带来错误的结果,不代表选择本身就是错的。若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在坏结果前的分叉口,你还是会那么走。
而吉尔伽美什不会去思考过去的问题,他在过去的人生中经历过几乎一切不美好的事,但也经历了同样美好的事。他的友情像流星般迅速消逝,爱情就像海潮一样缓慢温柔地向他涌来。
他不去寻求常人的东西,不代表他不需要常人的东西。藤丸立香是常人,所以藤丸立香寻求他,热爱他,成为他的火把他的石板,成为他每一个夜里梦中的星辰。
他起初为自己被动的地位恼羞成怒,后来又坦然接受了对方对自己的索求与依赖,转换迅速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对自己被爱这件事坦然无比,他惋惜的是无法再给这个温和爱人更多的东西。
然而尽管对方没有说,吉尔伽美什依旧读懂了他的想法:能和您慨然赴死,是我最大的幸福。

死神踏进了这座空城。城里开始着火,吉尔伽美什头顶的红色宝石映着遥远的火光融化,流入他璀璨的眼眸中。
他的眼睛里有一簇更为灼热的火焰,就像毫无防备的黑夜里坠落的天火。他灼灼逼人,高傲热烈地不像人类。
月光笼罩下,寝宫外的树影在他身边摇曳。月光划过他的轮廓,他的线条硬朗却纤细,他不笑嘴角都有嘲讽的弧度。
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吉尔伽美什回头,挑眉一笑。
被本王的玉体迷得神魂颠倒了吗,呆子。
立香被他说得一怔,坦然地承认:是啊,神魂颠倒了。
吉尔伽美什朗声一笑,向他伸出手:过来吧,再近一点,允许你和本王再看一眼这座城
万分荣幸。立香笑了,您要喝点酒吗,我端来了。

藤丸立香给他斟酒时,他也没有从城里移开过目光。最后才看着金杯中香醇的液体,无意问。
你在本王身边待了多久了。
五年了,王。藤丸立香恭敬地回答,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笑,要是我能生孩子的话,您的孩子都会叫父亲了呢。
哼,一派胡言。吉尔伽美什却有些不满。本王看上是你的人,若是为了子嗣,大可以选择其他人!
王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他身边的立香却笑得开心极了:是是是,是臣唐突了。

尽管得到了道歉,王还是不悦地哼了一声,他并没有真正生气,只是看着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就不快。
藤丸立香轻车熟路地挽住他的手,和他轻轻碰杯。别样的夜晚里麦酒的滋味也不同往常。败北,空荡,孤独,死,这一切都是佐料,都是下酒菜,是人生中可遇不可求的卓绝味道。

死亡和败北绝不是什么坚硬如铁的敌人。吉尔伽美什认识里的一切困难都是可以战胜的敌人,然而纵使他可以击败泥土与木石的巨人,也无法挥散面前如烟似雾的失败。失败是灰尘,是清晨乌鲁克城中的大雾,是金戈铁马扬起的滚滚尘土。他站在其中,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的敌人身在何处。
他骄傲的一生里从未被无力感支配,他甚至敢断言自己在死后也绝不会与这种凡俗的感觉扯上丝毫的关联。人的事有做的到和做不到之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王并不是全能的,这世上没有全能的人。
藤丸立香站在风中,仿佛夜风里有铃铛,有馥郁的花香。您见过神吗,王?
他曾在祭典的夜里如此眺望整座城镇,那时的他头戴花环,宫殿前欢愉的篝火旁是现已逝去女祭司西杜丽,她摘下面纱与住民们共舞。祭典的火光和祝福的月光水乳交融,在看台上的他和吉尔伽美什身边流淌,伸手都可以看到指缝中漏过的迷离空气。
吉尔伽美什对一切虚无缥缈的回忆置若罔闻,他的眼神睥睨一切,哪怕在此刻都有君临天下的伟岸。并不存在神,立香。

这世上不可能有全能者,全能的神无法创造一块他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那么全能就是伪命题。没有全能,也没有不全能,全能者的石头永远不会被造出来,全能者也永远不会诞生于世。吉尔伽美什对神不屑一顾,他瞧不起与他一样不全能的神,神无法挽回败局,那么神也不过如此。
神敢说自己不后悔吗?这谁都说不清,但吉尔伽美什敢,藤丸立香确信他敢。
王说没有神,于是这世上便没有神。

火光燎燎的城里,士兵的喧嚣声已传到了宫下,敌军踏过西杜丽曾舞蹈的那块土地,挥舞的刀枪上血迹还未干涸。

吉尔伽美什扭头走入高台后的黑暗中,他甚至想朗声大笑,欢迎自己终将到来结局。
走吧,去挑一件趁手的武器,本王看那把斧子就合适得很。他回头看立香,揶揄道,还是说――你这瘦弱的小身板根本拿不动呢?
他的爱人释然地笑:别取笑我了,王。
他被月光镀上白霜,圣洁得超脱凡尘。吉尔伽美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像任何一个情人一样缱绻温柔。
于是藤丸立香吹熄蜡烛,掩上薄纱的窗帘。乌鲁克的王悠然自得地走出寝宫的门,他身后跟着脚步轻快的少年。像平日里一样,他们离开了。
然后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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